第三十一章 不说分手的分手 (1/2)

出了林静家，出了电梯，吴晨只感到一种轻松、一种释然，仿佛坐了三十个小时的老式绿皮火车后终于到站一样。他快速地走着，脸色冷峻，目光凝滞，在活生生的现实面前，逐渐清醒的吴晨终于发出了彻底思考之后的一声叹息：是该抛弃幻想了。吴晨曾以为可以和林静平滑顺溜地增进感情，可是她偏偏是那样的不可捉摸，只有在补习英语时，他们才能融洽、自然，其它场合无论他如何表现，总是感觉到别扭、不得体、甚至愚蠢。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或多或少地展现一种表示欣赏的眼神么？反过来说，一个女人对她的男友处处表现出严苛和挑剔，这难道不有违恋爱的基本逻辑吗？大学毕业后，吴晨曾亲眼见过一名女同事面对一位讨厌的追求者狂追不舍时所流露出的那种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仿佛冬季的森林里历经六个月忍饥挨饿的野狼，目光冷血而残酷。作为旁观者，这种目光给吴晨的印象太深了，以致从此之后他便产生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当一个女人说不喜欢你了、不再爱你了、要离开你，那么，请大大方方地让她走!

林静从没说过不喜欢吴晨或不再爱他，可是也从没大大方方地说过吴晨是她的男朋友。可是，难以捉摸的表情和冷漠的肢体语言，使她的目光同样冰冷，一再而三之后，吴晨终于要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不要再做那个愚蠢的人：他不想反复思忖林静的一言一行，以便从里面找到证明他想法错误的依据；他不想一会儿感慨恋爱的艰难，一会儿又嘲讽自己为何每次都把事情弄糟，难道自己真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招人喜欢的类型

最后，吴晨又把自己的困境归咎于所谓的“谁先陷入爱情旋涡”的问题，他感到自己先掉进了爱情的旋涡，现在活该心里难受。吴晨不得不承认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和恋爱的能力，同时也大大低估了林静对爱情的高级要求。他曾天真地以为林静的犹豫、反复和敏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现在想起来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恋爱应该是笑口常开、眉来眼去、腻歪的，可是眼下，吴晨心里只有痛苦、麻木，这无疑使他更加确认与林静的恋爱并不合适，至少她的喜欢没有自己的多。

这时候，年龄起了它微妙的作用，三十五的吴晨，既能把自己沉浸在苦涩的爱情酱缸里，也能在与路人的照面中或在一通不相干的电话后，把自己剥离开来思考，跳出圈外来思考。回到家里吴晨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不愿多想，眼下他只有一个想法——痛苦是一种毫无用处的情绪。痛苦能让他和林静顺利交往下去吗？痛苦能让爱情起死回生吗？显然不能，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自寻烦恼了吧！既然林静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总是心有隔阂，那么就算了吧！吴晨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消极情绪都吐纳出去，可内心的苦楚仿佛潮水，一波退去一波又来，肆无忌惮地蚕食着他的心。

可是，成年人的失恋毕竟不同于初次失恋，一番思想的交锋之后，吴晨又基本恢复了理智，仿佛痛苦已被装进漂流瓶、塞上软木塞后飘走了，他白天集中精力工作，晚上跑步或阅读，一切又恢复到认识林静前的生活状态。对于失恋，吴晨也曾有过青年学生那种犯傻劲般的执拗，他曾痛苦地把失恋的心境比作物理学上的波形：心情低落时相当于在波谷，这时应竭力找事情做，以转移注意力；暂时释怀时则相当于在波峰，这时应提醒自己积极向前看，同时，波长随着能量的损耗，心境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复归于一条平静的直线直到消失。

几天之后，吴晨心里的这条波形差不多已经变成了直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年人的成熟与麻木吧。一天早晨，晨光明媚，吴晨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他揭开窗帘，小区内随处可见的茂密的绿，温煦的阳光，再加上充足的睡眠，使他的身心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舒畅。连鸟儿、虫儿都不伤春，连它们都精神饱满地早起觅食，更何况自己呢？于是，林静的事被放在了一边，对成年人而言，这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默认分手。

很自然的，随后的一周内吴晨没有联系林静。又到周末，林静发来一条微信，说她这两天没时间上英语课了，因为好友给她介绍了一位男性朋友，要她务必去见面。中文的表达含蓄而奥妙，缺心眼的人或许会以为她真的没时间上英语课了，吴晨并不缺心眼，他只是不想再做任何无谓的猜测。既然林静如此快速地实现了感情的无缝链接，既然自己也不在乎，那么，就让那条早已衰弱的波形线彻底消失吧。

“哦，好运!”吴晨回了一条近似祝福的微信，以表示他的释怀，成年人的自控力使他及时摁住了感情的苦酒瓶。此时，他更担心的是妈妈来电话问他和林静的进展时，该如何解释，该如何避免被妈妈责骂为不懂事。

不知不觉，到了五一假期。与林静的恋爱时间虽短，不到两个月，可是兴奋与紧张的交替作用，使吴晨感到疲倦而乏力，仿佛超负荷游泳过后的疲劳无力。同时，俩人虽然已经不见面、不联系，但他们并未正式地说分手，似乎心里面还残留着侥幸、没有彻底死心。

五月一号，吴晨本打算睡个好觉，然后去文食看书。这时微信响起，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吴晨觉得是林静的微信——“会是她妈”。这种看似不合理的心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