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1/2)

徐雪森忽然想起似的，很认真地盯住西邨问：“哎，西邨，你刚才说唐山找你去是想让你跟他去当兵？”

西邨回答说：“是，他是这个意思，是当特种兵。”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走？”“吾不是想着考大学吗。再说了，当兵有什么出息？吾当建筑师的理想不就泡汤了？”“你个傻小子！抛到你脚边的金元宝不去捡，套到你头上的官帽你不接，傻啊！去当了兵，第一个，跟他唐山一样，就不用回来折腾愁着造什么房子，古人都说是好汉志在四方；第二个，他唐山还能糊弄你让你走山东路？你不了解他，他是爱才之人，惜才之相，不看吾过去救他命的份上，就凭你学得的一身功夫，聪明机智的脑筋，正大光明的人品，还不提拔你？你明白这对你来说叫什么吗？叫龙归大海、鸟归森林、放虎归山！傻小子，军队才是你的风水宝地！吾这也是前不久才悟出来的道理。北港村萧木匠的堂兄弟大字不识一箩，跟唐山去朝鲜战场打了一仗，还是个兵头将尾的小兵腊子，复员回来了，县里的人武部民政局先是安排他到东葛庄当副社长过渡，现在是南宅大队的大队书记，听说锻炼几天黑鲶鱼要调他去县人武部当参谋，一到县里就可以住上公房了。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仗要打了，少了死人的可能，当兵就是走官路。西邨，凭你的本事，凭吾与唐山的关系，你总比他强吧？要是你在军队里当上一官半职，且不说当到他唐山那么大的官，就是当到团长、师长总有可能吧？那复员了转业回来，还不当个县长、市长？住公房是笃定的了。就是不转业，在军队也是住公房，还用得着你费尽心机找地皮造房子？你个傻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不写封信回来征求一下爹的意见的？可惜！太可惜了！”

西邨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都是造房子惹出来的话！听得出，父亲是被造房子吓怕了。对这类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他不承认糊涂，但他还真没往住公房这方面去想过。正是为了发大财当大官他才千方百计要在风水宝地上把房子造起来，他认为在风水宝地上建了房才能有他明天的辉煌，才有子孙万代的根基。他认为房子前提，是基础，与发财当官是皮与毛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了皮，有了厚厚的皮，毛会长得更多更长，而且会永远地长下去！“爹，就算是去当了兵升了官，吾肯定还是要把家里的房子造起来的。”

“还愣！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都是受你娘迷信思想的影响！”徐雪森指着儿子，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当了大官还愁没房子住？中国现在哪个当官的住的房子是自己掏腰包造的？就连姓金的当年都住在黄甲祺被没收的大院子里，别说是县长、市长了。就算一时没地方住，嫌住的地方小，到那时当上了大官你想造房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吾让你去学建筑不是为了自己给自己造房子的，你个猪脑子！”

西邨娘听不得丈夫教训儿子，呛道：“你才是猪脑子！脑筋里都灌满了‘无产’思想！土地归了公，粮食交了队，猪啊鸡啊统统都赶出了门，现在连房子也不要了！谁不想不掏自己的腰包有公房住？你倒是去当个大官弄套大房子住呀！让儿子去当兵，那兵是好当的？用性命去换顶官帽？命没了就算给了你公房你的魂去住啊？”

“你听你都说的是什么话！落后！没有人当兵牺牲保家卫国，老百姓安稳吗？就算你住进高楼大厦里你睡得着？你睡得着让别人心惊肉跳？那不成汉奸了！再说了，不是一当兵就死人的，萧木匠的堂兄弟不是没死吗？他唐山不是还活着吗？上了战场就算是死了也光彩。与其半死不活地活着还不如为国家风风光光地牺牲！活着从战场上下来那就是官！当年唐山如果把吾叫上，说不定吾就跟他走了。倒不是想当那个官，吾知道子弹不会见着你是西村的人就偏一偏，而是要报矮东洋日本兵的一箭之仇，还能为国家出把力。西邨，人活着不能光顾着活自己，虽说活着不是为别人活，但自己活好了总要替国家想想，替别人想想，总要为别人做点事，要让别人说你句好话。娘子，你念佛不是念叨做善事吗？这样活着才算没有白活！吾参加共产党是为啥？要当这个支书又是为啥？你不理解？不就是为了活得有点意义嚒！”徐雪森说得很动情。

西邨娘说：“吾是落后的人吗？吾要是落后还赞成你当那个二姑娘倒贴的书记？西邨能当官吾还能拦着？西邨，你把房子给娘造好了你就找那个唐山当兵去，要是当上官了，有了公房住，就把你爹叫去一块儿住，别让你爹说吾落后！”

“娘，您这不是赌气嘛！”西邨觉得父母亲两人较上劲了，有些好笑。“爹，为别人做好事也非得一定要当兵。当初也是你说的，学建筑盖房子是为别人做好事让吾去了北京，这会儿又撺掇儿子去当兵，怎么您现在变得这么随便了？再说吾都回来了，能上高中参加高考，大学生不是能为国家做更多的事？”

徐雪森说：“爹是随便的人吗？你错了，臭小子！爹是要你记住，人这一世时间很短暂，不论做什么，都要有始有终有韧劲做出名堂来。就像爹，尽管大队支书像你娘说的是芝麻绿豆大的官，是中国最小最小的书记，但吾把它当宰相当，而且认认真真地当！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千万不要三心二意荒废了时光，成了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