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随蝶而去 (1/2)

田小勇在那一瞬之间恍惚了。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看着右前方。

他的钢笔从他的手中滑落到桌面上，骨碌碌地滚动，落下课桌表面，“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钢笔里的墨水飞溅了一地。

旁边的一个穿着白se裤子的女生被墨水溅到发出了尖叫，周围的考生都转头看向了他。

可是田小勇一如木刻那样，盯着右前方的那一处虚无。

他看到，陆一合的灵魂微笑地看着他，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一股熟悉的感受侵入了他的脑海——那是鬼魂与他本体产生了一种契约一样的联接时的标准感受——鬼单。

陆一合的灵魂成了田小勇的鬼单。

陆一合，死了。

田小勇唰地站了起来，他对着那虚空大叫了一声：“师父！”然后一下子就窜出了自己的座位。

那几个监考老师都吓呆了，他们还以为这孩子的高考压力太大神经错乱了，其中一个老师冲过来要拦住田小勇，可田小勇哪里是普通人拦得住的？

那老师眼前一花，田小勇就闪过了他往考场外狂奔而去。

那个监考老师抬腿就要追，却被高老师——田小勇的那个小学语文老师拦住了。

“让他去吧。”高老师淡淡地说。

田小勇狂奔出了教学楼，一个起落翻过了围墙，周围的几个家长看到田小勇都发出了感叹：“这孩子居然这么早就交卷了！”

“肯定是坏学生！破罐子破摔！”

这些话跟路边的风声、汽车的尾气没有什么区别，从田小勇的耳边一晃而过。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不间断的自问。

“师父怎么了？”

当他跑进陆一合家前面的路时，看到这条不宽的小路被消防车堵得水泄不通。

他泥鳅一样的钻过人群之后，陆一合的院子出现在他面前。

或者说，那是院子的废墟。

一片黑黝黝地焦土上，残垣颓瓦，几处火苗依旧在燃烧，消防车的水龙浇在那火苗上发出嗞嗞地声响。

四周街坊的窃窃私语一声又一声地传来。

“好好的院子怎么着火了呢？”

“那老头儿烧得好像都找不到了！”

“这老头儿没儿没女的真可怜！”

“万幸了！这火烧得这么快！居然就都在自己院子里烧！边上别人家的屋子一点没烧着！”

“这事儿可挺邪门的！”

“这老头儿平时就装神弄鬼的，我说啊，可能是报应。”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针一样扎进了田小勇耳朵里。

田小勇猛地转过了身子，一下抓住了那嚼舌根的男人的脖子，生生地把他提了起来。

“再说一次。”田小勇冷冷地说。

那男人被田小勇把脖子都要捏断了，他眼珠子凸了出来，整个脸从红到紫，两条腿不断地在半空里踢踏。

“火灭了p灭了！”人群里发出一声欢呼。

田小勇把那男人一把摔在地上——这种长舌妇男不值得他脏手。

他转过身子，看着那曾经的师父的家，现如今，已经只留下几块漆黑残破兀自挺立的墙壁，除此外，再无他物了。

四周拦起了jing戒线，人群从熙熙攘攘到逐渐散去。

田小勇依旧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那断壁颓垣，好似那小老头儿能从院子的什么破门板下面爬出来，掸掸自己身上的尘土，骂他一句臭小子。

可是，没有。

除了西沉的太阳之外，这院子已经随着往i的时光一同死去，再没有了变化。

田小勇轻轻地钻过了jing戒线，走进了废墟里。

这时候天se晚了，而这院子又烧得格外干净，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慢慢地回忆着，这里是院门，这里是椅子，这里是桌子。

然后，他停在一处地上，“这里是床”，他想。

他最后见师父的那一天，老头儿就躺在这里，擦他的额头。

他为什么会死？

有人杀了他？

田小勇想到这里，怒火瞬间涌上了心头！

是谁！谁杀了师父！是那个无欢道人吗！是不是无欢道人！

陆一合现在是田小勇的鬼单，田小勇把神识放了出去，向陆一合的灵魂抛出了愤怒地提问：“是不是无欢道人杀了你！是不是！”

黄昏的残影中，陆一合的灵魂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一个温馨的画面涌进了田小勇的脑海。

那是一处恬静地院落，陆一合与妻子和儿子坐在堆满树叶的榕树下，三口人笑着闹着看上去很开心，接着，妻子和儿子追逐一只蝴蝶往远处跑了去，只留下陆一合看着她们的背影。

然后，陆一合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田小勇。

“小勇，我要去找她们了。”

“师父！你，你不报仇吗！”

陆一合露出了片刻思索的神情，然后笑了，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那样。

“报仇，然后呢？”

田小勇被问得一愣，陆一合继续说：“就是报了仇，我还是要去找她们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去找？何况，我已经迟了十几年了……”

陆一合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对田小勇笑了笑，然后转身往那蝴蝶飞去的地方走了，再没回过头。

那画面消失了，田小勇注意到，那废墟之中，陆一合所指的地面上有一处凸起。

他走了过去，在那处凸起处找到了一个埋在土里的陶瓷罐子，罐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徒儿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