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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陈涛起了一个大早。

校园的早晨比起乡下来，又别是一番情趣。薄雾在桂树、玉兰、云杉、雪松等精致而俏美的树梢缭绕；鸟儿在浓密的碧叶间清丽地鸣叫；平坦的林间水泥路上稀疏的散落着晨跑和晨练的老人。从端庄的表情、蹒跚的步态和雪白的花发，不难看出这些老人都是历经了岁月的磨练而一如曹操所说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那样，在珍惜大好时光的同时，也珍惜着自己宝贵的未来。

出招待所正门，往右，是一片梅林；往左，是一片桃林。梅花和桃花都开过了，新叶正绿。晨露仿佛珍珠，一粒一粒地洒在葱翠的叶片上，映着初升的朝霞，熠熠闪光。

陈涛喜欢这样的早晨，更是喜欢这样宁静的校园的早晨。他漫步在浓荫深处的假山旁，吮吸着乳甜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生命的从容与心灵的闲适给自己所带来的惬意。假如……他用无比美好的愿望设想着自己并不十分美好的生活……假如能像杨帆，重返校园，在校园的晨光里，捧着臻爱的书籍阅读，任凭鸟儿的叫声、露珠滴落时发出的叭嗒声在耳边响起，仍全神贯注和孜孜不倦，那该是何等圣洁的享受啊！可是，他不能。时光是一条永不歇息的河流，向前流走了，就没有回来的时候。他知道，这一生，别人或许是可以重返校园去旧梦重温的，而他，即便是重返了校园，受过死亡威胁和伤害的心，也断不至于还能收留住儿时的童真与少年的梦想，更不至于收留住青春的热望和青春的痴狂。跨过一道坎，就多了一份圆滑与世故。他承认，经历了命运的大起大落，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虽然本质没有大的改变，但外在的表现形式的确是和以前迥然不同了。夜里许莉对他所讲的话，要是放在过去，他一定会义愤填膺地谴责教师不道德的强盗行径，可是，现在他却一笑了之。不是他的良知麻木了，而是他清醒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要学会看不惯的得看惯，适应不了的得适应，世界不是你想改变就务必能改变的。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只不过是理想主义者诗人般天真的幻想。别说与天斗和与地斗，就是与人斗、与其它低智能的动物斗，你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就一定是全能的胜利者。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明白了生命只不过是事物在宇宙的大我之中轮回的一个极为短暂的过程。与其斗来斗去身心疲惫，倒不如换一种心态去享受。不知从哪本书里他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命运好比qiáng_jiān，假如你反抗不了那么就享受吧！”这话俗是俗了一点，但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哥！”

陈蕊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回头，只见陈蕊和许莉手挽着手，站在苍劲的腊梅树下朝他微笑。

“你们来了？”他招呼。

“我们找了你好久，不知你竟躲到这儿来了……哥，去吃早饭吧，然后早一点上山！”

“好啊！”陈涛歉意地笑了笑，伸手示意让陈蕊和许莉走前面。只要有女孩子在身边，他就总是要让女孩子先行，他觉得这是对人的礼貌，是读书人的修养。

招待所里备有早餐，他们找了一个清静的角落，要了一点粥、馒头、卤鸡蛋和四川泡菜。一边吃，一边闲谈。想起马小瑶，陈涛顺便问了问，他说：“昨晚那女孩儿不是要我们叫她一块儿上山吗，咋没来呢？”

“你说马小瑶？……她呀，大忙人！美女嘛，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会闲着的！”陈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陈涛打量着陈蕊，仔细揣摸着陈蕊讲话的语气所代表的真实意思。他剥出了两个卤鸡蛋，分别用筷子夹着放进陈蕊和许莉的碗里。他沉思半晌，对陈蕊说道：“妹，你变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变。最好你能抽出一点时间来读一读卢梭的《忏悔录》、屠格涅夫的《爱之路》、泰戈尔的诗和巴金的《随想录》。然后，你再学会用一种平和、博爱、怜惜的目光来看待身边的人和事。存在主义的核心观点就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想一想吧，像马小瑶这样的女孩子存在着，难道就没有她存在的理由吗？表面上看，一个人的优缺点是显而易见的，与他所处的环境和所接受的教育不一定有太多的联系，其实，人的言谈举止，无不打上他生存环境的烙印。比方说我吧，假如你不了解我的经历，你就很难把我同大众化的警察形象画上等号。我爱发牢骚，爱和领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顶着干，甚至，有时我还得过且过，对自己份内的工作漠不关心……但是，当你了解了我的人生经历，了解了一个读书人长期以来在公安工作最前沿的阵地上力不从心地坚持着对公平与正义持之以恒的追求……不得志时的苦恼，世人皆醉唯我独醒时的孤独……种种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因素每时每刻都在困扰着你，都在像毒蛇一样啃咬着你的灵魂，使你慢慢地丧失了专属于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使你慢慢地丧失了专属于自己的独立和健全的人格；你一天一天地变得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千篇一律地一模一样，领导夸奖你进步了，同事称赞你进取了，父母和家人说你成熟了，而你自己又偏偏清楚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你没有改变环境，是你被环境无情地改变了……那么，你还会对我的所作所为求全责备吗？……马小瑶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