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传杯弄盏还客舍 骤雨骑驴入咸阳（一） (1/2)

七月初的西安，上午还是烈阳高照，中午就有推云童子推云，布雾郎君布雾。乌云遮天，燕子低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到了下午，龙王吐水，大雨倾盆而至，好似有千匹万匹丝绦落下，打在地上有如千朵万朵莲花绽放。这孟夏的雨气势最为磅礴，降在屋檐上凝成千股万股珠帘往下掉。雨水蒸腾，吸进肺里都是一股水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自古秦川帝王乡。西安乃“十三朝古都”，古称“咸阳”、“镐京”、“长安”，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历有西周、秦、西汉、新莽、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十三王朝在此建都，计有千余年矣。历经沧桑，而今归于平静。

虽然过了桃红柳绿的季节，灞桥边依旧柳树如荫。人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暴雨如注，将那一排扶风弱柳的叶子洗的发亮。雨下得这般大，咸阳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唯有一人骑着病驴踽踽独行，此人蓬头垢面，乞丐一般模样，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淋湿了一身。七八月的天还披了一身沾满灰尘的羊毛氅，满脸灰尘，胡子拉渣，表情似哭如笑，似痴如癫。他停在一座十分豪华的三层酒楼门口，抬头一看，额上挂的匾，上书三个大字：“江南春”。，看罢扔下病驴大步走了进去。

在外看着江南春花团锦簇，贴金镶玉的，内里一看更为惊人：一楼大厅香袖翻舞，红裙飘忽；江南女手抚七弦琴，楼兰女反弹琵琶曲；绿萝斗帐，珠帘香囊；金翠耀目，罗绮飘香。举目则青楼画阁，抬眼有绣户珠帘。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集四海之珍奇，皆在此楼；会寰宇之异味，悉在庖厨。欢歌华宴，箫鼓喧空。垂髫之童，但习歌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花光满地，何羡春游！真个叫人眼花缭乱，直要人十年忘返。

那疯子乞丐环顾大厅一圈，竟忘了自己来这里作甚么。门口站了两排美貌侍女，见了他进来，离他最近的一侍女小步趋前，尽管此人乞丐模样，仍旧欠身福了一福，轻声问道，声音甚是温柔：“敢问先生莅临鄙舍有何贵干？”

那乞丐打量了她一眼，不愧是大家气派，连自己一副叫花子模样，非但不赶他出门，还给他行礼，想是有本事的人太多，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不少，这江南春的主人还是怕了他们这种人，故而装的有礼貌些。他开口了，声音十分沙哑难听，像是刻意装出来的：“贵店是不是有个二楼？”

那侍女道：“是极是极，鄙舍一共三层。一楼有五疆各地的歌女助唱，今日该由扬州请来的唱昆曲儿；二楼是雅间，有琴师调琴阅经；三楼是客房，平日可以在鄙舍住店。先生问是二楼，敢问是有预订还是要赴宴？”

那乞丐双手笼在袖里，轻声道：“赴宴。有位姓冯的先生在这里先定了位置的。在哪里？”

那侍女道：“好像是在‘平湖秋月’。”

乞丐道：“前方带路。”

侍女听罢，取了一支灯笼带他上了楼。尽管这里灯火通明，她还是要点上一支灯笼，讨个口彩“吉星高照，步步高升”。楼上一排排雅间，房门紧闭，偶有歌声漏出。那一排排门上挂了一块紫檀木板，一路看过去分别刻了：“苏堤春晓”、“曲院风荷”、“断桥残雪”……走了不到三十步，就到了一间房门口。房门紧闭，上面一块紫檀木板，用颜体刻了四个大字：“平湖秋月”。门口又坐了一侍女，穿着一套男子书吏服饰，头戴竹冠，十分的干净利落，身前还置了一副黄花梨几案。点灯笼的说：“还情通报一声，里面要等的客人到了。”

那书吏奋笔疾书，写下一张小字条，然后轻轻扣了扣房门，不一会儿房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她将那小字条递了过去，这时候门又被关紧了。再过了不一会，门又被推开一点点小缝，一支素手递出了另一张字条，并传出一个女声道：“给他。”。书吏接过来，双手递给那乞丐。乞丐接过一看，上书一行五字：“离恨荼蘼苦”。那乞丐看罢，从案上接过毛笔，掭饱浓墨挥毫写就“无情是洞庭”五字。写罢直接给了书吏。书吏又敲开了房门，递了进去。只见递过去后，就听得里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讨论，但如何听也听不清楚。只听得声音戛然而止，那门又开了，这次没有递出纸条，只是那女声又响起：“请进。”这时书吏才让出道来，要他进去。

乞丐推门一进，见得房内置有一方几案，上面只摆了几样瓜果，几案旁坐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色弁服，面色沉重；女的身穿白色弁服，面无表情。

那乞丐喉结滚了两滚，才缓缓开口道：“冯师兄别来无恙？”

那黑色弁服男子正是冯晋。他看了这乞丐一眼，连忙迎上去，双眼饱含激动之色，道：“少卿一向安好？”

那女的稍微抬眼望了他一下，随后眉头一皱。孙少卿倒是没有在意他的眼光，道：“一言难尽啊，容我坐下再说。”

这孙少卿一进门，一股酸臭气立马充斥离开整个房间，点上一百炉香也冲不散那恶臭。他坐下喝了一口茶，又狼吞虎咽吃了一盘饼，养足了精神才开口了。原来，他偷了四面鬼母神像，思忖着若是在水路被那魔头追上，绝无退路，于是乎他自行向西北方向逃去。一直到了武昌，转荆州，差点被追上，于是南下辰州，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