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伐檀 (2/2)

楚天谣握着黑白斧子，指着那些正奋力喊着“嘿哟”同时挥舞着斧头的工人说道：“我仗着斧子之功，砍树比别人快上许多，每个月所得的薪资也比他们高上许多，但刨除小侍女的药材费之后，反而比他们更加拮据一些，但那些人各自也要养家糊口，各有各的艰辛，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大家的生活都很窘迫。”

“我和他们一起上工，所以我知道他们每天早起晚归，就盼着多砍几棵树，多挣几文钱。”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工人道：“老王，快五十了，当了十多年的伐木工，为了给城里的孩子攒钱娶妻，每天挥舞斧头，腰上早早地就落下了病根，上一次夜里从他家门前走过时，我瞧见那个铁一样的汉子揉着老腰，口中哎哟声不断。”

“小刘，比我还小上两岁，之前是他老爹上工，去年老爹发病身亡，他便顶替了来，家中除了一个洗衣做饭的老娘之外，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祖母，他刚砍树的时候，不会使斧子，常常是手都磨出水泡了也砍不了几棵，但砍不了就没有工钱，他只能继续砍，常常到最后水泡都烂了，手掌磨出血来，慢慢地才熟练了起来，现在他不过十五岁，手上就已经全是老茧，上次他给我看了一下，我都有些不忍心。”

“王叔，肩膀曾受过伤，使起斧子来不方便，砍得也比别人慢许多，他一直和我说，不想干了不想干了，但只要一想到家里两个黄口小儿还等着米饭下锅，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上工，好几次胳膊拉伤了，上不了工，偌大个汉子竟然快要急得留下眼泪来。如果不是我答应每天帮他多砍一些，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他们这些人，终日辛劳，挣扎着挤出自己的血和汗，最终所得却只不过树木价值的百一，而那些木材商，监工，大老板呢？每天只要坐着，就有大量的银钱入账，他们花天酒地，却都是压榨这些可怜的伐木工人的血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不播种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往家搬？不冬狩不捕猎，为何庭院猪獾悬？”

“伐檀里说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意思就是那些老爷君子啊，不会白吃闲饭啊，可那些监工老板，那里是老爷君子？他们分明就是蠹虫，劳动人民的吸血鬼！”楚天谣脑海里想起那些年中无产阶级的教育，对这种情况颇为气愤。

“伐木谷中那姓杨的胖监工，江陵城里有套大宅院，这里还养着一个小妾，每天大鱼大肉绫罗绸缎，却对这些伐木工人无比苛刻，经常还要挑木材的毛病，借此克扣工钱，你说，这样的家伙是不是都该打倒？”

在他唾沫飞溅地说着的时候，老头儿始终沉默不语。

楚天谣掂了掂手里的斧头，“伐者，以人持戈，所重在于‘人’，居心仁善者，持戈以行其正。”他说着仰头望向苍天，一手高举着黑白斧子，喊道：“小爷这柄斧头，迟早有一天要劈烂这不公正的世道。”

他心里同时高声呼道：“作者大大，请赐予我力量吧！”

老头却在一旁幽幽地说了一句，“楚小子，别忘了，上次你就是这样握着斧头指天怒骂，结果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