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名的远走 (1/1)

当我看到了东方缓缓升起的初日时，我知道，那时身边已不再是雾幽森林了。血红的万丈光芒照亮了前途，那是一片红色的荒芜。荒芜无际，我看到最前面，就是一片与初日而接的沙漠，泛着一金浪。谁也不曾知道，雾幽森林的外面竟是荒芜的沙漠。

我踏起很多沙尘，慢慢走了出去。我知道的，我身后就是那个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雾幽，我知道，我将要，或者已经离开了那儿。我知道，我的离开对于所有人来说或许都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对于安，对于汐，对于我。

当我那天看见汐因为是我杀死了她的亲人而蹲在地上哭泣的样子时，真的，我的心真的很用力地颤了一下，那种颤动足以激起我最最心底的内疚。是我身子里的那些毒，是它们害死了那些人……可我逃不掉它们。

我记起了一些事，关于毒。我记起了，是墨朱曾经的长老在我体内注了毒，以成为让我母亲叛国的砝码，我知道，母亲叛国后，那长老就再没有送来解药，或许这毒本来就没有解药……

我就这样背负着一种以战争为释放的毒，在自己亲人弟弟身边生活了几百年。我当然明白，如若毒性发作，我不成为幽风的猛兽，就会成为最危险的猛虎，甚至吃掉一切，包括安，我弟弟。

所以我走掉了。曾经很多次，我都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那些曾经，安都只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没有父王的孩子，我如果走了，走得干脆，走得自由自在，可安该怎么办？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如今，他要大婚了，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王了。这时，我就要走开了，甚至没有参加他现在正在举办的婚礼。我想看他幸福的摸样，我想看他叩堂的快乐，我想看着他和汐能一步一步走过那条红毯，我想听他们幸福的甜言蜜语，我想为他们祝福，我想拥抱我的安，我想告诉他，我就是他亲哥，我就是静……

可这只能，只是“我想”罢了。我走了，就这样一句话也未说就离开了……就在这个，我亲弟弟大婚的这一天。

我叹气，回头望了望雾幽森林，似乎看到了他和她。他和她相拥相依的幸福摸样，他和她相濡以沫的安静生活。只是没有一个亲哥哥罢了。

罢了吧。

既然离开了，就走下去吧。如若留恋，还算什么离开。就让我悄悄地在你生命里消失而去吧，我的安。

离开。

太阳光芒升腾而起，贯穿了天空所有的云，红色的似乎忧伤的东西从中散落下来，布满人间。那时初日的新生，是一切重新开始的一点，那就是我所在的这儿，这片三寸的荒凉。

我听到了一声声低提琴的摇曳，它们如幻音一般在耳边若现，若无。我听着，走着，醉着。那声声提琴，就像透满悲伤的海绵，一滴一滴流淌着，淌成了荒芜的河。

我听过那首曲子，是《释暮》。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在琴声里，渐行渐远的时候，我的那颗心突然一下子痛了起来，痛得如同死亡，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似乎空远的一个声音：“我，永远永远，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然后，一片片雪从天空之上缓缓落了下来。再然后，成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白色，白光从中透出，却是一片刺眼的忧伤……

雪，就这么密密麻麻地下在了远处。此处的沙漠上，盖成了雪原，盖成了冰冷的白色。

我突然想起了临离开时，安的那句话：

——“雪季就要过去了吧？”

——“快了。”

莫名其妙地，就落泪了。

雪盖沙漠，冰凉遮住那片炎热。我突然站住了脚步，慢慢回过了头。我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已经泪流满面。

模糊的视线里，是那远去的雾幽。然后，还有安，还有汐，还有父王，还有我母后。

他们……都渐渐远走了，他们对我笑，对我哭，对我喊着：“静。”

对。我叫静。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