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郢有天下 (2/2)

玲珑看得目瞪口呆，颜路整个人温和如水，含蓄而不争，但是剑术却是如此令人惊艳。这几天颜路已经将易经中的六十四卦讲得七七八八，屯卦和蒙卦在易经中排在前位，而在这卷心法中却排在了最后面。昨日讲的屯卦是教她如何将前面所学的剑术与内力蓄在丹田之处，而蒙卦所讲的大约就是让她自行领会如何应用。

“如今我也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玲珑的了，后面的还需要玲珑自己领悟。”颜路笑道，“习武之事讲究稳打稳扎，玲珑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

玲珑心中微动，听他说剑术已经教完了过后，她立时有种心头一松的感觉。

“师兄，不瞒你说，我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颜路收回含光回到桌旁坐下：“可是有什么事？”

玲珑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自己要是能快些进步，心里就会安心一分。”

颜路看着面露疲惫却依旧倔强的她，轻轻叹了叹：“昨日我碰见子房......”

玲珑抬眸看着他：“他怎么了？”

“没事。”颜路垂下眼眸，想到他昨天说的话，到底没对她说出来，“在子房心中，玲珑想必和他的生命一般重要。”

玲珑顿住，没料到颜路会突然这么说，他一向不会过问他和她的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觉得有点不知所以。

“你近日名家的事忙得如何了？”颜路突然转移了话题。

说到这个玲珑倒是有了好多问题，当下拿过桌上的水壶给颜路倒了一杯水。

“师兄，我倒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玲珑忍不住带了丝促狭的笑意，“鸡有三足这样的辩题究竟有没有意义？”

自从教她练习剑术以来，颜路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放松，他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便笑道：“玲珑是觉得没有意义？”

玲珑抿着嘴，在颜路面前她又不敢笑得太不像话：“大概它的意义就是......就是...为墨家的‘名实论’提供论据”

颜路看她分明想笑又忍住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到底还是个孩子。

“文人之间的争论和市井中的争吵并无本质区别。”颜路笑道。

玲珑实在没忍住笑出来，这些天她越看越觉得那些前辈你一言我一语和吵嘴没什么区别，鸡三足更像是某次吵嘴中赌气的言论：你说鸡有两只脚我偏要说有三只。可以想见当时被辩输的人该有多生气。

“不过名家二十一事虽然许多都让人无法认可，却没人能说它错。”颜路温和的嗓音中略微带着疑惑，“可见也并非都是荒谬的。”

玲珑想起来张良曾经也说过名家二十一事并非都是荒谬的，但是又没说缘由，顿时有点好奇：“师兄此话怎讲？”

颜路喝了口水，才徐徐说道：“比如‘卵有毛’，卵要是没有毛又如何能孵化出有毛的鸡鸭？岂不是无中生有？”

“还有‘郢有天下’。名家所说郢者，楚都城也。郢，只占了天下中的很小一部分，却有整个天下都有的要素，就如同一盘沙中的一粒般。故云郢有天下。”

“师兄觉得这个有道理？”

“嗯，郢城与天下相比确实不足十一，但是又岂能知道我们所在的天下之外会不会有天下？”颜路眸中露出些许深思，“兴许我们所在的天下也只是某个天下中的一小部分，对于蝼蚁来说地面就是整个世界，对于水中鱼虫来说，水池便是整个世界，也许人也身处某个池塘中而不自知。”

玲珑震惊了，《华严经》中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确实和名家的郢有天下暗合。

可是......

颜路为什么会对佛家的学识感悟这么深，难道......

玲珑一片忧虑地看着他，斟酌着问：“师兄，你可有想过成家？”

颜路面上略微有点不自然，见她好像十分忧心的看着他，他也有点不解，只轻声道：“没有。”

玲珑心都凉了半截，正要再说两句，旁边响起了脚踩在枯竹叶上的沙沙声。

“玲珑，过几日要前去赴宴，我带你去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