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十面埋伏（4） (1/2)

第一百三十九章十面埋伏（4）

“咱们只是些小兵，即使西楚极为强盛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对于咱们来说，只要能为全家求得温饱，谁当大王都一样。如今若是跟定霸王，只能够走向死路，根本就划不来。不如偷偷地溜出营去，或许还能找条活路。”终于有人说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

“对！就算是为了家人，咱们也不能死在这儿。”

“是呀！当此之际，咱们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既然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心思，说干就干，咱们这就偷出营去！”

众人说着，纷纷行动，丢下武器走出帐外。

“霸王！”一军尉眼尖，走出营帐便认出了站在阴影中的霸王。

“见过霸王！”众人知道此番犯了死罪，却也不敢朝着霸王发难。他们心里太清楚了，以这几个人的能力，若是动起手来，还真不够霸王收拾。

“都起来吧！”霸王语气依然平稳，“大家能跟寡人走到如此境地方才离开，也不算是背叛了。谁的家里没有妻儿老小需要照顾呢？如果只为了个义字跟着寡人走向死地，将这些责任全都抛开，不但太划不来，也太对不起家人了。你们都走吧！”

霸王生性勇猛，能担当，也生具仁心。虽然按军法而论，这些将士都得处死，但他觉得自己在得意之时从来就没有刻意关照过他们。失意之时也就没有理由让人家以命相报，跟着自己去送死。

“小的谢过霸王！望大王保重！”军尉立起身来，带着一众士兵走了出去，逐渐隐于黑暗之中。

霸王转过身来，心里沮丧之极。当年西进反秦之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队伍瞬间便壮大起来，全军上下无不斗志昂扬，那是何等的威势，即使是友军也不敢仰视。回到彭城之后分封诸候王，就是刘季也任其揉搓，被削弱兵权赶到偏僻的巴蜀之地而不敢稍有异议。想不到也才几年的工夫，形势就完全逆转了过来。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都是从得意走到失意尽头的时候，心里的那份寒凉感受，当真无法向人诉说。霸王拖着沉重的脚步，茫然地走在暗夜里。路过各座营帐，所见大多相似，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希望。

遥望汉军的大营，处处尽是篝火通明人影晃动，与楚军大营恰是截然不同的两般情形。

霸王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却见火堆旁边的人影不再散乱，还传来了呜呜的洞箫之声，那声音在静寂的夜空中，听起来格外清亮而凄婉，令人忍不住要将内心包裹起来。

箫声呜咽了一会儿，便有人和着唱了起来：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吾道兮洞庭；……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隐思君兮侧……

这本是屈原《九歌》中的名篇《湘君》，乃是楚人用于祭祀湘水之神湘君之歌，诗中道出了湘夫人思念湘君时临风企盼、久候不见而怨慕神伤之情。

此时让营中的楚军听来，脑海中却不断地闪现出老母倚门远眺、妻子灯下盼归的情景。

“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顾，还有妻儿需要供养，却为什么出来打仗了呢？明天我战死了，又有谁来照顾他们？”帐中又有人轻声地诉道。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谁能将世间的一切尽都放下，死得无牵无挂……”

霸王知道这里即将上演同一出戏，赶忙紧走了几步离开此地。如此眼不见为净，大家都方便。

声又传了过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亦兮为鬼雄。

这番汉军所唱乃是屈原《九歌》中的《国殇》，原为追悼牺牲将士的挽歌。描绘的是将士身披犀甲，手持吴戈，与敌短兵相接。但见战旗遮天蔽日，鼓声震天动地。流矢纷飞，战车交替，经过激烈的搏杀，终因众寡不敌，壮士们最终捐躯于疆场。

“你听，你听！为何汉营里传来的都是楚地的歌谣？难道汉军已经完全吞并了咱们楚地，再让楚人召唤咱们回去？”营里的将士像是大惊失色。

霸王也大为吃惊。他早就接到战报，首都彭城已经被韩信攻下，但楚地面积广大，只要突围出去，情势仍然大有可为。但如果楚地尽为汉王所占，以后的局面可就艰难了。

“快拿酒来，寡人要喝酒。”霸王回到帐中，心里烦闷之极，只想借酒浇愁喝个烂醉。

“虞微为项郎舞剑佐酒，愿项郎能多喝几杯以解愁绪！”虞微带着几名侍女出来，亲手为霸王倒上了一爵美酒，随即又抽出双剑舞动了起来。

此际人人都知道霸王心情沉重，战战兢兢地不敢发出声音来，场上只听到虞微双剑飞舞时发出的呼呼风响。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饮着闷酒，瞧着虞微清冷的舞姿，不禁悲从中来，取箸击案高声唱道。

虞微舞着双剑，心内澎湃翻腾，眼中热泪直涌：霸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只牵挂着自己的未来。这是怎样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