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瘟疫 (1/2)

回去的路上，半夏边走边想，今日回去的早，老街上的铺子都还未打烊，待会儿可以央爹带他去街中的“桂香斋”买包桂花糕吃！　不用去山顶，半夏比平日早归了一个时辰。奇怪的是，老街没了往日的热闹，街首的几家店甚至提早打烊，大门紧闭。自家药铺“百草居”的门外倒是大排长龙，人头攒动，客人都排到了街尾。

半夏好容易挤进了大门，刚要问他爹店内这么多人的缘由，却见张郎中脸上绑了件白布“面衣”，遮住口鼻，正在药柜前聚精会神的配药！屋里最前排的病人，正是“桂香斋”的主人徐大婶儿。只见徐大婶儿全身发抖，面色惨白，额头滴下大颗的汗珠儿，面颈有几处溃烂，青黄色的脓水正顺着溃烂处往外流。半夏心下大惊！这症状，像极了爹爹平日里教他背诵的医书上写的“瘟疫”！望去后面排队的病人，症状全部相似。再想到医书记载：“瘟疫发病急剧，症情险恶。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不禁一身冷汗，呆在原地。

只听他爹一声：“还愣着做甚！速来配药！”半夏这才跑去药柜前站定。

“先把这面衣系在头上，万万不可摘下，以免感染！”半夏接过张郎中递来的面衣系好，拿起戥秤，望向他爹。

“甘草一钱、竹叶二钱，连翘、生地、黄岑、桔梗各三钱！另，你昨日采来的人参我已磨了粉放在柜里，每个方子均加三钱人参粉！这时疫来势凶猛，药量秤仔细了，切不可马虎！速去配来！每人三副！”说罢，继续在药柜前抓药配方了。半夏也踩着板凳，打开药柜里爹爹说过的那几种药材的抽屉，专心致志配起药来。

忙到五更天，病人才渐渐散去。父子二人累的精疲力尽，上床的力气都没了，靠着药柜席地而睡。

说也奇怪，同样的方子，别家药铺的草药煎了均无疗效，只得吃了“百草居”的草药才见好转。官府追究，张郎中只得说出小儿在乌龟山采药，得了千年人参的缘故。为防止瘟疫扩散，官府征收了老街的店铺与民居宅子，命瘟疫病人全部移去老街居住，封了街，有官兵日夜看守这条街的前后出口。张家父子日夜为病人配药熬药。连续三日，城中的疫情总算控制住了。。。又过六日，老街解封，瘟疫已绝。

城中百姓对张郎中千恩万谢，连日里送来各色米、面、肉、油、布匹等礼物的百姓络绎不绝，张郎中全部谢绝，只说是乌龟山的山神慈悲，赐了荣城百姓千年老参，救大家于恶疫。要谢，便请各位去山中神龛，拜谢山神吧。

时疫杜绝，半夏恢复了上山采药的生活。这日归来，见到百草居外又排起了长龙，心下生疑，快步走进店里，果然他爹又戴上面衣，在柜前的各种药材中穿梭配药。张郎中见他回来，说道：“先戴好面衣过来帮忙，旁的晚点再说。”半夏点头过去，戴上面衣，搬过垫脚的板凳，熟练的配起药来。只是这次，不用他爹提醒，方子早已熟记于心了。

一夜过去，病患散尽，张郎中才得出空闲对半夏说明为何瘟疫又再次肆虐……

原是上次时疫，马财主家的儿子也染了瘟疫，封在老街不得出去，马财主爱子心切，贿赂了守街的官兵，进去见到儿子的病日渐痊愈，才放心回家。回去之后，并未感到不适，只当身体壮硕，并未感染。谁料马财主的一个姨娘过了几日却染病不起，马财主唯恐被瘟疫传染，又怕被官府追究病原，查到自己头上，也被一并送去老街的疫区隔离。便狠心杀了小妾，待到深夜吩咐家丁拖了尸体到乌龟山，毁尸灭迹。那几个家丁回到马家，由于接触尸体多时，没几日便染上了瘟疫，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瘟疫再次扩散开来。

张郎中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只是这次的瘟疫，凶多吉少。”半夏默默的低下头去，想到今日配药时，药柜上的人参粉所剩无几了，将将还可支撑两三天。两三天后的荣城，会因这场瘟疫死去多少人，他不敢再往下想了。闭上眼睛，靠着他爹的肩头小睡片刻，天就亮了。忍住困倦疲劳，周而复始的抓药配药，直到人参粉见底，便无计可施了。

荣城一片愁云惨雾，家家有丧亲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老街不再被封，而是封了整座荣城。

百姓们纷纷爬上乌龟山去寻找千年人参，可全部空手而归。一些气急败坏的刁民无处宣泄，围住百草居，叫嚣着张郎中是妖医，亲儿子半夏都染了瘟疫，他自己却没事！乌龟山的山神是妖神，绛了瘟疫祸害百姓！绑了张郎中到山中，要放火连人带山一起烧光祭天！可怜才七岁的半夏身染瘟疫，病入膏肓，眼睁睁看着爹爹被刁民们绑走，其中几个刁民还是第一次瘟疫时老街被封，爹爹为他们开方煎药，照顾他们几天几夜才得以痊愈的人啊。

半夏忍着病痛，爬出门外，跪在地上央求曾经被爹爹诊治过的半城病人阻止那些刁民，救下爹爹，然而并没有人应他，他们面对半夏的请求，全部冷漠无情，视若无睹。

乌龟山燃起了冲天大火，草木噼啪作响，绑在树上的张郎中在熊熊烈焰中慢慢消失。街上飘来烟雾的味道，半夏知道那是山火的味道，也是爹爹的味道。他慢慢的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世间的丑陋，静静等待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的味道被一股荷花的香气代替，半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城南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