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问心 (1/2)

狭窄的道路蜿蜒曲折，向远方蔓延，天地间一片混沌，犹如未曾开辟的洪荒。

维恩艰难的行走在羊肠小道上，每踏出一步都要倍加小心，脚下的道路仅仅比并拢的双脚稍宽一些，道路的两旁则是一片充满了黑暗的虚无。

骑士咬了咬牙，颇为忌惮的看着路旁的黑暗，他的左臂齐根而断，仅仅只是稍微越出了道路的边界，整个左臂便即刻消失不见。

除了脚下的道路，天地之中再没有一处安全所在，只要踏错一步，便是身死道消的后果。

维恩的身影有些暗淡，断掉的左臂没有流出理应存在的鲜血，黑暗并未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精神体所组成的身躯能够不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周身的道路。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即使是光芒，在越出道路的刹那间也会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噬。

蜕凡之路，便是这样一个危险的所在。

有人说它是通往元素世界的唯一通道，也有人说它只是内心幻化出的虚影，但无论如何，蜕凡之路都绝不会出现在主物质世界中。

一条小道横跨天际，四面八方都被黑暗所笼罩着，唯有远方的尽头处似乎有些昏暗的光芒。

骑士回想起许多年前曾经在夜晚的旷野独行的经历，他同样打着火把与黑暗为伴，但此刻的情形却远远比那个时候要危险的多，旷野中的野兽无法威胁到他的安全，月光也能为他指引方向。

可他却没有像多年前那样惊慌失措，恐惧的念头从不曾在这个坚毅的老人心中占据过片刻的主导，时光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也沉淀着老人的内心与勇气。

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惧怕黑暗的毛头小伙子了。荣耀与武勇牢牢地占据着他的精神世界，对于一名骑士而言，荣誉远比生命更加可贵，即使是在僻静无人之处的独自胆怯也足以让他羞愧难当。

骑士抬起头望向远方，蜿蜒的道路绵延而去，于目力极尽处，隐约与天地间的交界线相连。

自从踏上这条道路之后，就再没有回头的道理。

维恩坚定地行走于蜕凡之路上，目光清澈看不出丝毫的迷茫，既然前路已经定下了，这条单行道上也并没有任何的分支岔路，那么他所要做的就只是继续走下去而已。

在他之前早已经有无数人走在这条小路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必然在途中遭遇了不测，或是迷失自我或是被两侧的虚空吞噬，就此陨落，主物质世界内的身体也化为一抔黄土，但定然也有许多人成功地到达了终点，正是依靠着这些完成了精神升华的战列骑士，人类才得以崛起。

只有踏上过蜕凡之路的突击骑士才有资格使用“陨落”这个词汇，那些未曾踏入过这片死地的胆怯者的逝世只能被称作“离世”。

词汇的差别不仅意味着荣耀的多寡，更彰显着力量的强弱。

维恩明白自己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踏上蜕凡之路的突击骑士，即使只有渺小的突破希望，就算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总会有寻求突破的后辈源源不断而来，只为了一个目的：成为超凡。

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的阶级，从存在上就已经高过了凡人，他们是族群的胆气与脊梁，承载着人类崛起的全部希望。

力量总是与危险相伴而来，高回报必然会带来高风险。与收获相比，生命的代价反而多少有些应有之义。

但是，想要突破，就要先战胜自己。

虚空凭空生出点点涟漪，波纹扩散开来，将骑士笼罩起来，维恩感受着不断涌来的波动，暗暗提起心神。

蜕凡之路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两侧的虚无，任何一名突击骑士在知道了它们的危险之后都能够凭借着出众的身体协调性完美避开，轻松程度和晚饭后在小路上散步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致命的是这些可以影响心神的神秘波动。

孤独、惧怕、惆怅、彷徨，骑士确实曾经体会过这些负面情绪的滋味，与那些生来就拥有强悍实力的异种不同，每一名人类都是由弱小渐渐变强的。

无论实力还是意志，皆是如此。

自从晋升成为突击骑士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的岁月，骑士扪心自问，自己的确未能做到每一天都如自己预想中的那般勇敢坚毅，平淡的生活无疑最能让人心生怠惰，

骑士其实并非如看上去那样坚强，他已经在名为人情世故的残酷战场上受到了太多的创伤，强敌们用权力或是心术的武器将他穿刺的千疮百孔，比毒药还要恶毒的人心不断地腐蚀着他的内心。

但他确实做到了曾经许下的誓言——忠诚。

无论是面对韦斯特还是阿尔诺，维恩都未曾产生过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从宣誓效忠于韦斯特的那一刻起，他就尽心尽力的辅佐着自己的主君，并在主君陨落之后，继续辅佐着他的独子。

忠义本就应该用生命去贯彻，直至剑刃断裂，直至己身损毁，否则即便世间早已充满了腥膻污浊，自己也应当坚持最后仅存的真理与正义。

自从决意成为骑士之后，他便注定与软弱无缘，所有人都只会期待着他强悍的实力以及比实力更加强悍的内心。

【真是一条难熬的道路啊。】维恩心思发散，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滴落在不断起伏着的健壮的胸膛上。

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波动影响了。